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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858年的歧口 (1 / 2)

这是一个尘封已久的故事。我知道这个故事一旦公诸于世,我将由一个懦夫变成一个英雄。之所以沉默这么多年,是因为我相信真的英雄不应站在岸上,不应享誉在人们的赞美歌颂里,而应沉在海底,沉在真实的历史中。

我刚刚运到歧口炮台时,威风凛凛:硕美的身材,乌黑的炮口,结实的炮架……我昂首在1858年浓烈的阳光和强劲的海风中,身上的红绸缎在海风里飘扬如旗。那时人们叫我“二将军”,我在歧口的南岸。北岸有我的哥哥“大将军”。我们兄弟俩遥遥相对,雄风相逼,一时成为歧口的话题和风景。

涨潮了。海浪声里,常混杂着炮声从深海传来。我身下有着丝丝的颤抖,炮膛有一股类似血液的东西在滚滚奔腾,一直滚到了炮口。我感觉一场战争正悄悄降临。

果然,一个船队在又一次涨潮中出现了。那是英法联军的船队。本来我应该及早发现的。但我没有。昨晚守护在歧口哨所炮台的鹿哨领从城里带回了一个烟花女子。他们就骑在我的身上喝酒耍乐。斟酒伺候他们的是一个叫作陶马的兵丁。陶马是歧口人,是他的老爹把他送上炮台当兵的。那个叫陶牛的老人去深海捕鱼,被一艘外国军船抓去,放回时已失去了双手。渔民以手捕鱼,没有了手,就等于没有了生存的屏依。陶牛脸上的皱纹更深了,像海滩被人挖出了道道海沟。炮台建起来的那天,陶牛就带陶马带来了。老人迎着海风靠在了我的身上,悠悠地说,儿子,我要你学会放炮!可陶马没有学放炮,而是被鹿哨领收为了勤务兵。那晚,陶马一杯一杯地倒着酒,鹿哨领和那个妖艳的女子就一杯一杯地喝着。鹿哨领把酒灌进了肚里,女子把酒洒到了我的炮口。当女子唱起撩人的烟花小调时,我已醉眠在漫漫长夜里了……

我醒来时已经太迟了。我已能看见船头上洋毛子们的尖嘴猴腮和涂着蓝靛水一样的眼睛,还有他们手里的望远镜。我扯着嗓子大吼,鹿哨领,快弄炮弹来啊!我喊了大约20多声,鹿哨领没来,陶马和几个兵丁来了。陶马拍着我的炮身嘟囔着,鹿哨领和那女人跑到城里去了,你说这炮弹怎么装吧?

我还没有回答,就听见了一声炮响。我看见歧口北岸我的哥哥“大将军”吐出了一枚炮弹,又吐出了一枚炮弹。长毛子的一艘船就起火了。于是,我焦急地说,我帮你们吧!我就哗地把炮膛自动打开,唰地把炮信子自动弹出。陶马他们就把炮弹推上了膛,把炮口调向了最前面那艘外国船,点上了炮信子。

炮信子哧啦哧啦地燃烧着,一直燃烧了半袋烟功夫,还不见炮弹出膛。我用炮膛中的敏感细胞感觉到炮弹与炮信子无法连接,因为这是一枚臭蛋。

陶马他们立即换下了这枚炮弹,又换上了一枚,还是臭蛋,再推上一枚,还是不响。他奶奶的,我骂了一声!他奶奶的,陶马也骂了一声!

骂声里,一枚炮弹就尖叫着落在了歧口,炮台就被掀去了半边。陶马他们的脸被薰成了黑炭,还有暗红的血从额头上渗出。硝烟未散,有一群人从歧口村跑来了。前面是摇摇晃晃的陶牛。他们有的手里拿着刀叉,有的拿着长矛,还用网兜子兜来了一堆**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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